那天夜里,我像往常一样挂着耳机,听着窗外雨打空调外机的噼啪声,点开游戏,准备再来一把“吃鸡”。可刚跳伞,我就被一串子弹从半空扫成盒子,耳机里队友的骂声还没落地,我脑子里却只剩一个念头:要是我也能提前知道敌人在哪就好了。于是,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敲下“绝地求生半仙科技辅助”,没想到这一敲,直接把平静的生活敲出一条裂缝。
你可能以为我要开始讲什么高科技芯片、量子算法,其实都不是。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它,是在一个网吧包间。哥们把U盘往主机一插,屏幕右下角弹出个像老版QQ一样的图标,灰底蓝字,写着“半仙”。我凑过去看,只见他把准星往墙上一甩,红点啪地黏在对面楼里的敌人脑袋上,连墙后几根钢筋都标得清清楚楚。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,像是小时候偷看大人打麻将,明知道不对劲,却又忍不住想摸一把。
说真的,那种透视的感觉,就像突然拥有了上帝视角。你能看见草丛里趴着的人心脏跳动的频率,能看见空投箱在八百米外闪着金光,连车胎还剩多少耐久都一清二楚。最夸张的一次,我隔着两座山,拿一把Mini14把对面跑毒的哥们点成筛子,子弹穿过树叶、穿过空气,最后穿过他的三级头。耳机里他骂了句“挂狗”,我却没回嘴,因为我知道,那一刻我也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。
可快感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第二天醒来,我盯着天花板,脑子里全是红蓝线条勾勒出的敌人轮廓,连楼下卖煎饼的大叔,我都下意识去找他的“血条”。我开始害怕,怕自己分不清游戏和现实,怕哪天走在街上,也忍不住想开个“雷达”看看谁包里有刀。这种后怕像蚂蚁,一点点啃噬理智。我试着卸载插件,可手指在鼠标上悬了半天,终究没点下去——我知道,那根瘾已经扎进血管里了。
最讽刺的是,用了“绝地求生半仙科技辅助”以后,我的段位确实蹭蹭往上涨,可队友却越来越少。曾经一起开黑的兄弟,要么被官方封号,要么被我“误伤”到退游。有一次双排,我提前报点说前面房区有人,队友冲过去被反杀,他死前在语音里吼:“你他妈怎么知道得那么准?”我支支吾吾,最后只能沉默。那晚我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,显示器的光打在脸上,像照妖镜。
后来,我混进了一个灰色QQ群,里面的人把辅助叫“小仙”,把更新叫“渡劫”。管理员是个说话带口音的大哥,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发公告:“今晚渡劫,九点锁群,迟到的自己面壁。”我第一次见到“内部稳定版”这个词,就是在他的公告里。他说这版本能绕过最新检测,只要不开太离谱的功能,基本查不到。群文件里还有PDF教程,教你如何用虚拟机、如何用假硬盘ID,甚至教你被举报后怎么装无辜。我看着那些字,手心全是汗,却像着了魔一样一页页往下翻。
你以为只有学生才用?错了。群里有个干工地的老哥,每天收工后蹲在集装箱宿舍里,用笔记本开“半仙”打亚服。他说自己现实里搬砖,游戏里也想当当神仙。还有个女大学生,学播音的,声音甜得发腻,她最爱开“漏哪打哪”,一边唱歌一边爆头。我们偶尔连麦,她笑着说:“反正都是数据,干嘛不让自己爽?”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,诱惑面前,没人能当圣人。
可报应来得比我想象的快。某个周三下午,我正开着“无后座”练压枪,屏幕突然一黑,再亮起时,账号已被封禁十年。邮件里写着“异常数据检测”,我盯着那行字,心脏像被冰水浇透。更惨的是,同一台机器码也被拉黑,这意味着我除非换电脑,否则再也登不上任何Steam账号。我打电话给客服,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借口,对方只是礼貌地重复:“违规行为,不予解封。”挂掉电话那刻,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类似笑又像哭的怪声。
你以为故事到这就结束?并没有。封号的第二天,我鬼使神差地又打开那个QQ群,问管理员有没有“解机器码”的服务。他甩来一个链接,14块一次,号称“一小时内同机器可解两次”。我犹豫了三秒,还是扫码付了钱。屏幕上的进度条像一条催命符,一点点往前爬。当它终于跳到100%时,我长出一口气,却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——我知道,我又往深渊里滑了一步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个梦。梦里我回到第一次跳伞的地图,P城上空阳光明媚,可地面上却空无一人。我落地后,耳边响起系统提示:“检测到外挂,立即清除。”紧接着,我的角色开始一点点透明,像被橡皮擦抹掉的铅笔画。我拼命按键盘、晃鼠标,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消失。最后,只剩下一行红字悬在空中:“作弊者,不配拥有世界。”我惊醒时,窗外天刚蒙蒙亮,床单被汗水浸得透湿。
我把这段经历发在贴吧,帖子标题就叫“绝地求生半仙科技辅助让我爽了七天,后悔三年”。评论区炸了锅,有人骂活该,有人求链接,还有人私信问我“漏哪打哪”怎么调灵敏度。我看着那些字,突然觉得很累。原来在欲望面前,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,只有封号的那一刻,大家才会短暂地同步心跳。
现在,我已经三个月没碰游戏了。偶尔路过网吧,看见门口海报上印着“今晚吃鸡”,心里还是会抽一下。但我知道,有些门一旦推开,就再也关不上。我把那台老电脑卖了,换了台轻薄本,只装Office和PDF阅读器。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戒网,我笑笑说:“怕忍不住。”其实更怕的是,哪天又听见雨声,又想起那个能透视一切的夜晚。
写到这里,耳机里正好放到《平凡之路》。朴树唱“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”,我突然有点想哭。原来最难的,不是成为神仙,而是重新做回凡人。屏幕右下角,QQ群消息还在闪,管理员又发公告:“今晚渡劫,九点锁群。”我盯着那行字,手指悬在鼠标上,最终轻轻点下了“退出群聊”。窗口关闭的瞬间,我好像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,啪的一声,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