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我窝在网吧最角落,屏幕蓝光把脸照得像鬼。绝地内部这四个字在我耳机里嗡嗡作响,像谁把低音炮塞进了脑壳。隔壁大哥的泡面味混着烟味,我盯着那行“内部稳定”的小字,心里直打鼓:真有人敢把外挂叫得这么光明正大?手指悬在回车键上,像悬在深渊边,我咽了口唾沫,还是点了下去。
页面跳出来的瞬间,我差点笑出声——那排版土得像我爸十年前的QQ空间,可偏偏下面刷着一行行“已发货”“稳如老狗”的买家秀,活像菜市场砍价现场。我眯着眼,把价格从18块看到1400块,脑子自动换算成多少包辣条、多少顿黄焖鸡,最后停在“单板月卡600”那格,心里骂了句娘:这钱够我充半年网费,可转念一想,要是真能一枪爆头,省下的复活币也够回本了吧?
正纠结着,QQ突然“滴滴”两声,一个黑头像弹出:“兄弟,要试用吗?五分钟。”我手比脑子快,回了句“来”。文件发过来,杀毒软件像疯狗一样狂吠,我手忙脚乱关掉提示,心跳得跟打鼓似的。安装条一点点往前爬,我盯着那绿色进度,后背汗津津的,仿佛不是在下外挂,是在偷银行金库。
游戏启动,熟悉的PUBG界面跳出来,我却像第一次见。人物刚进出生岛,我就按下了传说中的F2——唰!整个世界变成透视描边,红的蓝的绿的框住一个个蹲草的倒霉蛋。我嗓子发干,手指抖得鼠标差点掉地上,这感觉比第一次牵女生手还刺激。耳机里队友在喊“跳哪?”我张了张嘴,声音卡在喉咙里,变成一声干笑:“跟……跟我飞。”
落地P城,我直接冲进红楼,门后蹲着的哥们估计还在掐雷,我隔着墙一梭子把他打成筛子。击杀提示蹦出来那刻,我浑身过电,差点把键盘掀了。队友在语音里狂叫:“卧槽你开了天眼?”我咧嘴笑,心说天眼算啥,老子这是绝地内部的VIP通道。可下一秒,屏幕突然卡成PPT,接着弹出红字“检测到异常数据”,我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。
黑头像又闪了:“兄弟,别急,重启路由器,换号继续。”我照做,像提线木偶。再上线,换了新号,这回我学乖了,不敢太嚣张,假装萌新跟着队友跑毒。可透视开着,我知道哪片草里趴着人,哪棵树后藏着狙。我故意绕远,装作巧合地“偶遇”敌人,一枪一个,队友开始怀疑人生:“哥们,你以前装菜吧?”我嘿嘿笑,心里却像吞了苍蝇——这快乐咋带点馊味?
打了三把,吃鸡两把,第三把刚决赛圈,屏幕又红了。我骂了句脏话,直接关机。走出网吧,凌晨四点半,天还黑着,街上只有扫地的大爷。我蹲在路边,点了根烟,烟灰落在鞋面上,烫出一个小黑点。突然想起小时候偷玩表哥的游戏机,被舅妈抓现行那回,也是这种心虚的爽。烟抽到一半,我掏出手机,把绝地内部的网站拉黑了,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,又舍不得按。
第二天,我还是没忍住,借了室友的电脑。这回没敢买月卡,只租了23块一天的“基础版”。登录游戏,人物一落地,我就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。刚捡把M416,突然“砰”一声,我屏幕灰了——被人一枪爆头。我愣了五秒,笑得比哭还难看:原来挂逼也会翻车。队友在语音里笑疯:“兄弟,你这运气买彩票去吧!”我退游戏,把外挂文件夹拖到回收站,清空那一刻,居然有点解脱。
晚上,宿舍熄灯,我躺着刷贴吧,看见个帖子:“用挂的孤儿死全家。”下面几百楼盖成高楼,全是咒骂。我默默点了个赞,又取消,像偷东西被抓现行的小偷。手机屏幕的光照在脸上,我盯着那行“内部稳定”的广告,突然明白了——稳定的是外挂,崩溃的是人心。
周末,我回了一趟老家。奶奶在院子里择菜,问我大学累不累。我张嘴想说“打游戏的破事”,话到嘴边变成“还行”。她递给我一根黄瓜,上面沾着泥,我咬了一口,满嘴清苦。那一刻,游戏里的枪声、外挂的提示音,全被蝉鸣盖过去了。晚上我躺在床上,听见隔壁屋爷爷的鼾声,像小时候一样踏实。
返校那天,大巴车路过一片麦田,风一吹,麦浪像游戏里伏地的幻影。我闭上眼,想起那些被外挂爆头的玩家,想起自己开挂时扭曲的快乐,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:要是游戏里没有绝地内部这种东西,会不会大家都只是菜得真实,输得心服口服?
后来我又去过那家网吧,角落那台机子空着。我坐下,打开PUBG,没用任何辅助。第一把落地成盒,第二把苟进前十,第三把天命圈吃鸡。结算界面跳出时,我笑得像个傻子,旁边小哥探头:“哥们,运气不错啊!”我点头,指指屏幕:“是啊,今天风调雨顺。”
走出网吧,天刚擦黑,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踢着石子,想起小时候学骑自行车,摔得膝盖血肉模糊,我爸在后面喊:“自己爬起来,这才算会!”我咧嘴笑,原来有些道理,游戏里也一样。
现在偶尔还会刷到外挂广告,我滑过去,像路过一块“此处有狗屎”的牌子。不是多高尚,只是尝过那种甜得发腻的胜利,再喝白开水,才尝出点真滋味。就像奶奶说的:“苦黄瓜蘸酱,比糖精耐嚼。”
昨天室友问我:“你最近咋不喊吃鸡了?”我啃着苹果,含含糊糊地说:“改行当伏地魔了,蹲草里看风景。”他笑我怂,我也笑,笑到一半呛得直咳。咳完了,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游戏里的语音:“胜败乃兵家常事,大侠请重新来过。”这次,我想自己来过。